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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洋时代,群雄逐鹿,能史上留名者,都是非凡人物。
比起开北洋大局的袁世凯,或者紧随其后叱咤风云的北洋龙虎豹,徐世昌留给世人的印象或许并不那么耀眼,但如果拨开古代烟尘仔细地看,在那个文人本没有真正出路的乱世,徐世昌以能七品翰林最后登上民国大总统的宝座,也算是创造了百年罕见的奇迹。
有人说,徐世昌是最能游刃有余的官场中庸大师,其“水晶狐狸”的绰号虽含有一定的贬义,但贬中亦有别人不得不服的造化能力。
今天咱们就来通过四个大的古代片段,具体聊一聊这个既遭人诟病,又让人钦佩,既有污点瑕疵,又有操守底线的北洋人杰。
第一个片段:祖籍与母亲
有籍可查下,一个人是哪里人,本没什么可说的,但到了徐世昌身上却有一些说头。
据天津图书馆馆藏档案记载,徐世昌先祖籍贯在浙江鄞县,明时北迁燕京,清军入关后南逃天津,并落籍在此,是为天津寿岂堂徐氏,其曾祖、祖父曾在河南为官,徐世昌咸丰五年(1855年)出生在河南卫辉府。
为何说籍贯一事到徐世昌这里有一些说头呢?
这是个凡事都要拿来做逢迎文章的人。自步入官场,只要遇到以上三地之人,徐世昌皆称同乡,这还不够,他还会趋利来说自己的籍贯,袁世凯是河南人,他说自己是河南人自然不在话下,张之洞做湖广总督、两江总督时,他对张便说自己是浙江人,慈禧太后太后首次召见他,问他是哪里人时,他又有意朝京城靠,说自己是天津人。
如此一枝开三花,可见此人的心思多细、多滑。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在晚清民国官场圆滑到甚至有奸佞之嫌的人,其成长的历程却颇为正道、励志。
徐世昌有一个堪称孟母的母亲。
徐家到徐世昌这一辈,早已衰败,其父早死,其母刘氏二十多岁就开始守寡。但这个刘氏很不简单,她是桐城派古文家刘大槐的后裔,一生有贤良通达、坚韧传统的美德。
徐世昌幼年时,家中十分贫困,其母刘氏为了两个儿子将来能走上科举正途,不惜典当家中所有,以换取请师教子的银两,两个儿子受教时,她还要亲自坐在窗下督课,四季不废。
更让人敬佩感慨的是刘氏三分食物教子的德育佳话。
徐世昌发迹后,时常对身边人回忆,孩童之时,他的母亲刘氏经常为他和弟弟二人特意准备三份食物,起先他因贪食,总想独得两份,而母亲总会严斥他,今日如此,长大又当怎么。
母亲刘氏告诉徐世昌,当桌面上有三份食物时,你应当只拿一份,让一份给弟弟,这是谦让之德。
说完他,刘氏转而又会对弟弟徐世光说,哥哥让你一份,你要让回一份,这是敬爱之德。
正是因为有刘氏一食三分的苦心教育,徐世昌一生对弟弟徐世光爱护有加,弟弟对徐世昌也是敬重不减,更关键的,刘氏的孝悌之道对未来的徐世昌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让他安身立命有了一份难得的清醒,一来二回,万事有度,择机而动,中庸不过界。
除了这个根深蒂固的影响,刘氏还在徐世昌心中刻下了“志气”二字。
当时有族人见徐家母子生活过得十分清苦,便来劝告刘氏去投奔做县令的亲戚,但刘氏却说:“托人余荫,罔知艰苦,无复有刻厉振兴之心矣。”
族人感叹:“汝苦心持家教子,异日必有成就,真我家功臣也。”
第二个片段:金榜题名与十年清苦
同治十年(1871年),因为家中贫苦,十六岁的徐世昌即开始一边寒窗苦读,一边经营薪米,四处干一些代笔治书的营生。
但即便如此,在随后的十几年时间里,他依旧没能摆脱贫寒之苦,虽有满腹经纶,却始终青衣敝履,无边幅可修。
苦熬到光绪八年(1882年),徐世昌的人生境遇终于迎来了曙光。
他先是认识了世家子弟袁世凯。袁世凯那时虽是纨绔子弟,但眼光已经一流,始见徐世昌,他开口便盛:“菊人(徐世昌的一个号),真妙才也。”
那时的徐世昌兄弟二人正为无钱赴应天府赶考发愁,袁世凯得知后欣然馈赠一百两银子,这一百两银子后来成了他们之间挚交的基石。
在光绪八年应天府的乡试中,徐世昌兄弟二人不负众望,同时中举,创造了当年乡间的科举佳话。四年后,徐世昌再上层楼,又高中丙戌科进士,从而得入翰林院。
若在盛世,翰林院无疑是文人进阶最光明、最理想的去处,但在晚清乱世,翰林院却是死水一潭,污泥困鲤,徐世昌在翰林院待了十年,到头来依旧只是个七品翰林编修。
因为始终只是个寒酸的翰林编修,那时的徐世昌依旧清贫得很,因为一年三节拿不出几十两银子来孝敬翰林院掌院学士李鸿藻,昏庸的老学士直批他:“虚矫过人”。
深陷污泥死水潭本就看不到出路,加之李鸿藻不喜,徐世昌曾愁苦不已,然而当友人劝他积极运作,争取京官外放,到地方上捞些银子时,徐世昌却拒绝了。
徐世昌有他自己的一番道理,外放降格,就像顺水行舟,一泻千里;将来要从千里之外逆水上来,那就步步艰难了。
因此,他不为所动。
但不为所动的同时,徐世昌又颇懂得抓住一切可能的门路去攀交京城内外的权贵人物,为自己的前程铺路,打基础。
正因为有这样的心态,当探听到陕西巡抚鹿传霖要为在京郊读书的两个幼子聘请塾师时,徐世昌立刻放下翰林的架子,不请自来,从事后看,徐世昌此举正是有心去插来年柳。
然而,蛰伏的岁月总是蹉跎漫长的。
徐世昌在翰林院被整整冷遇十年后,他的母亲刘氏病故了,徐世昌回乡守制时,内心受到了巨大的刺激,母亲含辛茹苦多少载,终了却没能看到自己光大门楣的那一刻。
悲后有坚,否极泰来。
当徐世昌守完制,回到京城时,昔日的故交挚友袁世凯找到了他。此时的袁世凯已今非昔比,从朝鲜回来后,他运用一套既厚黑又识时务的手段拿到了小站练兵权。
面对袁世凯的邀请,徐世昌没有犹豫,他甚有魄力地选择了水到低处流。
正是这一步水往低处流,为徐世昌迎来了人生的大转机。
第三个片段:徒步西京与总督一方
徐世昌之所以选择水往低处流,以翰林之身兼任新建陆军营务处总办,除了看好袁世凯,更重要的是他从中窥见了“以文修武,以军功进身”的乱世绝好机会。那时的袁世凯在新军中尚无多少权威,徐世昌知道,出翰林院,翰林编修反倒能成为他的金贵招牌,借此招牌以及本身的真才实学,辅佐袁世凯,自己亦可以拾阶而上,成为新建陆军中的第二号权威人物。
更意味深长的是,徐世昌是兼任,脚踩翰林院和新建陆军两条大船,在徐世昌身上,这一点不容忽略,这是他进退自如,不靠死任何一方的中庸周旋之道。
这一点正如他一籍三说,时时处处皆能做到滴水不漏、左右逢源,这是徐世昌不久之后腾达而起的关键。
然而,乱世在官场游走,还是有祸福难料的时候。
袁世凯出任山东巡抚后,徐世昌一边继续辅佐袁世凯,一边不忘在京城攀交游走。谁知道,庚子年八国联军攻进京城时,徐世昌避走不及,竟陷在了险象环生的京城之中。
这时候,徐世昌有两个选择,要么东去投奔袁世凯,要么西去向患难中的慈禧太后表忠心。
审时度势下,徐世昌选择了后者,他近乎是徒步,跋山涉水奔到了西安。到了西安之后,他随即去找坐镇西安的鹿传霖,而见到鹿传霖后,他这一步艰辛苦棋瞬间就活开了。
鹿传霖大为赞赏他患难中的忠义之举,跟着就替他向慈禧太后递了一份请安表忠心的折子,这等于让慈禧太后在患难之时记住了徐世昌这个名字。
之后,徐世昌又提出,想南下去拜访鹿传霖的小舅子张之洞,有鹿传霖推荐,一路南下见到张之洞后,徐世昌又获得了南方封疆大吏的认可。
待到京城局势渐稳后,徐世昌转而北归,又贴到了勤王有功的袁世凯身边。
细细看来,徐世昌在乱世中的这一番穿针引线,可谓是面面俱到,玲珑极了,哪一方他都不靠死,哪一方他都讨到了好。
正因为如此,待慈禧太后回京后,因护驾有功已入阁的鹿传霖首先在慈禧太后面前保举了徐世昌,袁世凯、张之洞紧随其后,亦是如此。
据说,慈禧太后在正式召见徐世昌之前,曾在心腹荣禄面前如此评价徐世昌,此人可继李鸿章。
有了慈禧太后如此高的评价,随后的徐世昌在短短几年内,连续高升,五十岁那年,他被授予军机大臣,署理兵部尚书。
更让当时官场惊叹的是,之后徐世昌的官场鸿运还是继续。
庚子之变后,面对社稷动摇的险局,清廷为预留后路将发祥之地东北看得十分主要,论位高权重,东三省总督一职实际已在直隶总督之上,因而朝中各派都想将之收入囊中。
庆亲王奕劻在当时是何等显贵,但其子想染指此位,一样被拉下马来,简而言之,在当时,谁想登此位,必有万箭射来。
然而对徐世昌而言,这却是个时势造英雄的机会。
朝中各派争斗撕咬到最终,始终游走在各派之间、始终不把队站死的徐世昌成了慈禧太后平衡木上的主角。
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清廷最后任命徐世昌为钦差大臣,东三省总督。
时人有评价,晚清官场升迁较快的汉臣,林则徐、曾国藩、袁世凯从入仕到总督区别耗时二十年、二十一年、二十一年,徐世昌亦用了二十一年,但东三省总督之位高权重,则为以上三人所不及。
乱世文人,中庸圆滑,位列封疆,徐世昌当为晚清第一人。
第四个片段:水晶狐狸与东海隐士
徐世昌在东三省总督任上,彰显了他能臣的一面,文武两治皆有可圈可点处,只可惜乱世之下,已无名臣之路。
慈禧太后死后,遇事只会点头说好的摄政王载沣欲杀袁世凯,以剪除威胁。
但此时的乱世枭雄已非庸王能杀。无奈之下,载沣只好将袁世凯罢掉官职,驱赶回家,然而对于与袁世凯关系密切的徐世昌,载沣的做法却颇有一些名堂。
他先拿掉了徐世昌的东三省总督,接着又给了他一个并无实权的肥差,邮传部尚书。
毫无疑问,载沣想以此既闲置又拉拢徐世昌,这从另一方面也说明了徐世昌的老道,虽受袁世凯牵连,却不因袁世凯受损。
此话怎讲呢?
徐世昌丝毫不拒邮传部尚书一职,相反他利用这个位子大捞钱财,晚清民国有徐世昌贪财一说,正是源起于此。
而在谋财之外,徐世昌并没有放弃官场抱负。这里有一个古代详情十分地耐人寻味,徐世昌刚任邮传部尚书,在南方的唐绍仪立即送了他一处京城大宅,袁世凯则紧随其后,悄悄送来了一套电台。
等到武昌起义爆发,清廷被迫启用袁世凯之后,乱世枭雄与水晶狐狸的联袂好戏便精彩登场了。据说袁世凯出山、逼宫、掌权的三场大戏,真正的幕后高参即是徐世昌。
尤其是逼清廷退位一幕,可以说徐世昌将其中庸圆滑之道发挥到了极致。
溥仪退位诏书里本来隐含着两个政治暗语,一溥仪实乃辞位,而非退位;二袁世凯办共和,有试行之意。而如果共和试行不通,溥仪自然可以再归位。据说,向清廷解释这两层暗语进而让顽固派认同的,正是水晶狐狸。
更辛辣的是,这两层暗语刚好可以拿捏到南方革命党,袁世凯能让溥仪辞位,也能让溥仪复位,总之南北和谈的主动权,始终掌握在袁世凯手中。
然而,由此说徐世昌是乱世奸臣,却又难以让人信服。
因为在袁世凯大局已定后,徐世昌急流勇退,辞职去了青岛,而且还给自己起了一个一语双关的别号——“东海”。
何为东海?
超脱于南北之争外,他徐世昌是东海隐士。
这又是徐世昌中庸圆滑之处,选择在此时隐退,既能避免背负贰臣的骂名,也可静候袁世凯站稳脚跟。
待到袁世凯站稳脚跟,清廷已被彻底埋葬,他就可以顺势而为,水往高处流了。
而当袁世凯野心膨胀,蓄谋恢复帝制时,他立马又辞职而去,只作壁上观。
直到最终,袁世凯众叛亲离、含恨而死,直皖奉三派纷争不断时,徐世昌依旧中庸圆滑,时局没到最平衡时,他不动,而一旦时局平衡空出大位,他则当仁不让。
徐世昌最后荣登民国大总统宝座,虽说是昙花一现无实权,但乱世不实操一兵一卒能如此,也算是登峰造极了。
另值得一说的是,一九三八年华北沦陷后,徐世昌大节不亏,始终拒绝落水做汉奸。
回想刘氏当初的那一食三分,徐世昌这个人,本来始终是外圆内方的,他的圆让他狡猾如狐,他的方让他始终没脱离中国传统文人的底线,哪怕底线上落着一层脏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