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7月7日，震惊中外的“卢沟桥事变”爆发，中华民族陷于亡国灭种的严峻境地。当此国难之时，无数仁人志士为保家卫国纷纷拿起武器，奋勇抗击日本侵略者，但投机政客王克敏却甘冒天下之大不韪，悍然出任“中华民国临时政府（北京）”行政委员会委员长之职，公开投日。王克敏此举一时间引起国人公愤，国民党军统局遂于1938年2月在蒋介石严令下展开了对王克敏的刺杀。

王克敏

一

1938年2月初的一天，蒋介石脸色铁青地走进了办公室，未及落座，他便吩咐侍从把戴笠叫来。不多长时间，素有“特工奇才”之称的国民党军统局局长戴笠惴惴不安地来到了蒋介石的办公室，他抬眼一看，便知道“老头子”今天心情不好。果不其然，蒋介石不等戴笠坐下便开始训斥：“你的军统局是干什么吃的！华北的王克敏实在是不像话，竟胆敢成立伪政府，与国民政府分庭抗礼，你马上派人对王克敏进行严厉制裁，这种人还留着他干什么！”

此时，杀人如麻的戴笠见“老头子”发了火，吓得头上直冒冷汗，连声诺诺：“是，是，一定完成任务。”从蒋介石办公室出来后，他便马上召集手下谋士开会，商讨对策。当时，由于日军的严密控制和残酷镇压，国民党军统局在其下属的北平区已没有行动组，而离北平最近的天津站则有行动组，在与众人商议后，戴笠遂给时任国民党军统局天津站站长的陈恭澍拍发了一封特急绝密电报，命其“速赴北平，即刻以最严厉之手段，制裁王逆克敏”。

接到戴笠密电后，陈恭澍一刻也没敢耽误，他当晚就带着天津行动组的人来到北平，找到军统北平站毛万里、复兴社华北分社齐庆斌等特务，商量暗杀王克敏的行动计划。

第二天，陈恭澍便将自己装扮成一个钱庄老板，在北平城里四处活动，他试图凭着自己以及军统局、复兴社的老关系，寻找有可能接近王克敏的内线人物。但遗憾的是，陈恭澍几乎踏遍了整个北平城，均无功而返。

就在陈恭澍几乎绝望之际，他的一位老朋友张作兴向其提供了一条极为主要的线索：张作兴姐夫家隔壁住着一位姓武的退伍军官，其家中只有年轻的太太，无子女，有时还约张喝两盅。两人在一块，三杯酒下肚，话题就多起来，武某便开始吹某某在他手下当过营长、团长，他还无意中说起有一位在他手下当过连长的人，现在给大汉奸王克敏当警卫队长。陈恭澍得此消息后大喜过望，他随即央求张作兴介绍其与武某相识。于是，在张作兴的牵线搭桥下，陈恭澍化名“越先生”，亲自备了一份厚礼，赴武某家拜访。但最后那位警卫队长却不敢下手。看着通过内线下手已不可能，戴笠又来电催促，陈恭澍非常着急，他与众人商议，设想了种种暗杀方案，但都因为无法掌握王克敏的确切行踪而不能实施。

就在陈恭澍等人一筹莫展之际，事情出现了转机。武某在民族大义的推动下，想方设法从警卫队长那里打听到了一条主要情报：王克敏每个星期二下午两点都会去煤渣胡同日本宪兵队所在地和喜多诚一见面。这正是陈恭澍千方百计想要得到的情报。第二天便带人赶赴煤渣胡同侦察地形，经过一番仔细的考察，陈恭澍基本弄清了煤渣胡同一带的地形，并掌握了王克敏出行时的武装警卫情况，为做到万无一失，他还从军统天津站调来了几名杀手，连同陈恭澍本人，共有8人参加这次暗杀行动，可谓是阵容庞大。

二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1938年3月28日这一天，天气阴沉，阵阵北风卷起的黄沙更是将整个北平城卷在其中，军统刺杀王克敏的“东风”亦如期而来。当时街上行人纷纷以巾掩面，遮挡风沙，个个来去匆匆，这正是实施暗杀的绝佳环境。下午，陈恭澍带着行动组早早便来到了煤渣胡同附近，各小组人员迅速准备就绪。1时45分，王克敏乘坐的车缓缓驶来，警备车在前，王克敏乘坐的车则在其后放慢了速度，好让警卫先下车布置警戒。

先前的计划是：陈恭澎坐在大街对面人行道上一个卖豆腐的小吃摊上，他“陡然起立”，表示已经发现目标，开始准备“戴上帽子”时，则表示可以举枪射击。此刻，陈恭澎发现目标后便起立，示意行动人员准备，当王克敏的车准备左转的时候，他已将拿在手上的礼帽戴在了头上，暗示行动人员开枪射击。

看到陈恭澍的信号已发出，骑自行车迎面而来的两名军统特工便拔枪向王的专车猛烈射击。当时，刺杀行动设计得突然而且准确，重要杀手兰子春共有四弹击中王克敏所乘汽车，两弹击穿车窗，两弹击中发动机，司机当场毙命。在这四弹中，一弹击中坐在后排的“王克敏”头部，另一颗子弹打穿发动机后又击中“王克敏”的右脚。眼看着前边的警卫人员回过头来即将还击，陈恭澍遂下达了撤退命令。这次行动，按照预定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正当陈恭澍得意洋洋地准备向戴笠请功时，他却得到消息说：王克敏仅受轻伤，死的是一名日本顾问山本荣治。原本，按着惯例，王克敏一般都是坐在汽车后排的，但那天王克敏邀请伪临时政府日本顾问山本荣治一起乘车前往喜多诚一处，为讨好山本荣治，表示对他的尊重，王克敏坐在了前排，而让山本荣治坐在了王克敏常坐的位置上。就这样，山本荣治中弹后因伤势过重，在送往医院后身亡，不明不白地当了王克敏的替死鬼，而军统杀手射出的子弹中，只有一颗跳弹击中了王克敏的腿部，王仅受轻伤。

更为遗憾的是，由于刺杀现场日伪军警密布，几名军统特工虽然全身而退，但在枪战中兰子春腿部负伤，他乘脚踏车撤退的时候又被日军军犬跟踪，终致与王文等四人遭到日军追击，经过激烈搏斗后被捕。王文和兰子春在狱中颇有气节，最终惨遭日军杀害。

行动的总指挥陈恭澍还算幸运，他侥幸脱身，后转入上海继续指挥刺杀行动。但不幸的是，1940年春陈恭澍在上海被日伪逮捕，更为国人想不到的是，陈恭澍被捕后禁不住日伪的严刑拷打，竟投靠了汪伪特务头子李士群，转任汪伪政府特工总部科长、处长，也当上了自己曾经深恶痛绝的汉奸。

三

事件的主人公王克敏虽然遇刺未死，但当时却已吓得尿了裤子，自此开始对军统心存畏惧。根据史料记载，王克敏在以后被军统以“汉奸罪”逮捕时，此事还为其所“念念不忘”。

日本投降后听到时任中国国防最高委员会主席、同盟国中国战区最高统帅的蒋介石，为惩办卖国奸贼，整饬社会秩序，在电台上发表演说，强调要以“不论职守，只问行为”方式来处理汉奸，王克敏更是坐卧不宁，惶惶不可终日。他知道自己在华北坏事做尽，人民和国民政府都决计饶不了他，军统上次没杀死他，此刻迟早会来收拾他。

果如王克敏所料，1945年10月初，遵照国民政府的肃奸指令，国民政府军队委员会北平行营主任李宗仁给戴笠发了一份绝密电报，命其立即逮捕华北高级汉奸。接到李宗仁密电后，戴笠带着一帮随从驾机抵达北平，经与军统局北平站站长马汉三等人谜团商议，决定以“鸿门宴”形式逮捕在华北的大汉奸。

10月5日，经过周密策划，戴笠借东城兵马司胡同1号原伪华北经济总署督办汪时璟的公馆设宴，“招待”北平城里的原伪府特任级以上官员。当时王克敏已病入膏肓，行走极为不便，但他接到戴笠的请柬后思虑再三，最后还是决定去参加宴会。

拖着病体还未到汪时璟的公馆，王克敏老远就看见马汉三在门口迎接，将络绎不绝的赴宴之人一一向戴笠引见。待又近几步，王克敏看着他的昔日同事和下属曹汝霖、王荫泰、齐燮元等人，一个个卑躬屈膝，正在向戴笠摘帽鞠躬，点头哈腰，不禁心中一酸，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感油然而生。

就这样，神思恍惚中，王克敏跟随众人进入了公馆。不一会，戴笠开始清点人数，看着邀请的50余人已大部分到齐，便宣布宴会开始。然而在座的汉奸们个个惴惴不安，他们猜不透这场宴会的结局，虽然戴笠为其备下的酒菜非常丰盛，桌子上满是大鱼大肉，山珍海味，但他们看到院子内外军警戒备森严，尽皆有不祥之感，心思全都悬在了自己的未来命运上，个个味同嚼蜡，难以下咽。好不容易熬到宴会结束，汉奸们松了口气，正准备辞别戴笠回家，却见戴笠大手一挥，开始宣读名单，并说道：“根据国民政府制定的惩治汉奸条例，从现在起，你们都是被捕人犯，我们准备把你们送往监狱，这是中央的命令，任何解释都是无用的，本人照章办事，不能做任何主张。”

戴笠说完，将目光转向了王克敏，他想起自己在几年前精心谋划的那场暗杀，由于一时的疏忽而功败垂成，为此还受到蒋委员长的责骂，忿恨之意油然而生。

而还在戴笠宣读名单时，正在漱口的王克敏听到第一个名字就是自己，脑袋已一阵发晕，瘫倒在了沙发上。此时他看到戴笠跟自己讲话，立马想起来了军统的那次暗杀，便下意识地喃喃自语道：“这场……这场祸事，是我……我惹出来的。我……还是一起去吧。”听了王克敏的回答，杀人如麻的戴笠倒颇感意外，一时间竟猜不透这个华北巨奸的心中所想，只好顺势说道：“你愿意去很好。”就这样，以王克敏为首的绝大部分华北汉奸被逮捕归案。（来源|《读者报》 资料原出处：《钟山风雨》 作者|杨飞）